2014年3月,江西省鹰潭市决定于当年的年底举办第三届国际道教论坛,并决定在龙虎山重建于上世纪30年代毁于大火的上清宫,作为活动场所。龙虎山道教协会辗转联系到了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文化遗产保护中心,3月,中心的副所长崔光海和项目负责人陶金一道,来到了龙虎山,为上清宫的复建出谋划策。
在上清宫的旧址上,二人发现了一些翠绿色的琉璃瓦,这类的琉璃瓦,本是皇家规制,在北京之外十分稀罕,更迥异于江西其他地区的道观形制。那么,皇家规制的琉璃瓦,为什么会出现在江西鹰潭呢?对历史谙熟于心的崔光海和陶金,在看到了诸多散落在田间的绿色琉璃瓦之后,当即建议有关单位暂缓施工,并展开考古发掘。鹰潭市的有关部门积极响应了这一提议,2014年6月,考古队正式入驻。经过近4年的考古发掘,大上清宫遗址终于重见天日。
“百神受职之所”
早在东汉和帝时期,鹰潭龙虎山地区就有了道教活动。据历代《龙虎山志》记载,汉和帝永元年间(89—105年),第一代天师张道陵于龙虎山结庐炼丹,建“天师草堂”。魏晋时期,第四代天师张盛自汉中还居龙虎山,建“传箓坛”。唐武宗会昌元年(841年)召见二十代天师张谌,并改传箓坛为“真仙观”。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敕改“真仙观”为“上清观”。宋徽宗又于崇宁四年(1105年)将上清观迁址于今天遗址所在地,并在政和三年(1113年)将“上清观”升为“上清正一宫”,此时,大上清宫已初具规模,文献记载“时宫中学道者常数百人”。之后,大上清宫屡经兴废。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康熙御书“大上清宫”匾额,大上清宫由此得名。
与中国其他的道观相比,上清宫的重要性在于,它是皇家所认可的,掌管全国道教事务乃至地方宗教和民间祭祀的皇家道观。上清宫还是道教正一道的祖庭,历代天师在此阐演道法。
道士与皇帝的莫逆之交
历史的指针指到了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康熙皇帝与五十四代天师定立了一个规矩:每三年由张天师负责,从龙虎山选派优秀年轻的道士来京担任“御前值季法官”。到了雍正五年(1727年),五十五代天师张锡麟照例入京朝觐,其中一名来自松江的道士娄近垣,时年38岁,最为天师本人赏识。娄近垣自幼出家,成年后,他学法于龙虎山上清宫大法师吴士行门下(康熙年间的第一批御前法官)。
有清一代,皇权达到顶峰,但高强度的工作也给雍正帝的身体造成了极大损害。久病不愈之下,雍正开始求助于道士,这是十分罕见的。而为雍正作法祈福的,正是娄近垣。雍正帝对娄近垣都颇多恩典,为其敕建殿宇、编辑语录,但雍正对他最大的恩典,莫过于重修龙虎山上清宫。在雍正的主持下,上清宫得以仿故宫建制。
太平天国运动期间,因战争上清宫遭破坏。至1930年,几个乞丐于宫内生火取暖,不慎失火,大上清宫主体殿宇焚毁殆尽。之后,大上清宫仅存门楼、午朝门、钟楼、下马亭、东隐院等建筑。1954至1956年修建鹰厦铁路龙虎山段,铁路横穿大上清宫废墟,兴修铁路挖出的基建废土将大上清宫主体基址掩埋。
青山依旧在
根据上清宫考古领队胡胜的介绍,在结合考古调查、勘探结果,对照历史文献记载之后,基本可以认定,大上清宫遗址是我国迄今为止发掘的规模最大、等级最高、揭露地层关系最清晰、出土遗迹最丰富的具有皇家宫观特色的道教遗址。
胡胜介绍说,根据考古勘探初步推断,大上清宫遗址占地面积约30余万平方米,目前已探明18万平方米范围,并确定了部分围墙基础。考古发掘揭露出上清宫区域的规模建制与文献记载完全吻合,特别与据传为清代画家关槐所绘《龙虎山鸟瞰图》也能一一对应。大上清宫在全国道教宫观建筑中规模可谓是首屈一指。
胡胜表示,从建筑规制看,上清宫的主体宫殿都由南向北沿中轴线分布在工字连座台基上,这种建筑形制是参照北京故宫乾清宫—坤宁宫的样式建造,遗址出土的文物纹饰丰富,特别是建筑材料纹饰以龙纹居多,龙纹的使用,将大上清宫与一般道教宫观区分开来。
大上清宫遗址经过近四年的考古发掘,宋、元、明、清的地层全部被揭露出来,地层叠压关系非常明晰,清理出宋元、明、清各时期遗迹、遗物,基本将遗址内主体建筑空间关系梳理清楚。从遗址的地层堆积以及遗迹的分布情况,再结合文献资料,考古队得出了大上清宫遗址自宋代以来,核心建筑由东向西推移,再以西为中心向周边扩散,形成了连续的发展脉络和规模不断壮大的过程。
胡胜表示,大上清宫是参照北方官式建筑建造而成的,但从现场发掘的情况来看,它既有北方的建筑特点,又有南方的艺术风格,既有民间的喜好风俗,又采用官式的建造法式。据考古队员高健介绍,“上清宫遗址有其特殊性,它是一个活态遗址,它所代表和承载的道教文化,如今依旧在延续,如何在保护的前提下展示和利用它,将它尽早地展现给公众,是我们急需考虑和面对的”。
(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