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棉衣,三个年代,三段故事。
1971年大年三十,6岁的我终于穿上了第一件蓝黑粗布棉衣。穿上新棉衣,我第一时间冲出家门,满村子疯跑吆喝,恨不得全村的小伙伴都晓得我穿上了新棉衣。小伙伴有的伸手摸摸,有的央求穿穿,更多的则投来羡慕的眼神,期待自己也能拥有一件新棉衣。穿上新棉衣,我在小伙伴心目中的“地位”高了,他们更喜欢和我一块儿玩,愿意听我的指挥,乐意跟我一起跳房子、捉迷藏、抓特务、打纸板、玩手挑花等孩子们喜爱的游戏。
粗布棉衣按当时物价折算,顶多值5块钱,但在我心里无疑是一件宝贝,因为它不仅是我的第一件新棉衣,而且纯手工做成,一针一线凝聚了母亲的汗水和心血。母亲白天参加完生产队劳动,晚上不顾劳累地在煤油灯下纺纱、织布、缝衣,将浓浓的母爱倾注在棉衣的制作全过程。母亲左手摇纺车,右手轻捏棉花,白白的棉线便魔术般地从母亲拇指和食指间捻出,纺车上快速转动的小竹棍被棉线一道道缠紧、包实,渐渐鼓胀起来,最后变成竹篮里一个个纺缍型的棉线棒。纺完纱,母亲又坐上那台老式织布机,开始新一轮的织布忙碌。母亲双脚踩踏织布机,双手抛接线梭子,白白的粗布在哐当哐当的织布声中一厘米一厘米地拉长、延伸……布织好了,母亲赶集时送到镇上小染坊。母亲不会裁剪,为了省几个钱,把染好的布送裁缝裁剪好,拿回家自己一针一线地缝制。
后来我个子长高了,棉衣又理所当然地穿在妹妹身上,直到无法缝补,不能再穿。
1986年冬天,第二件棉衣,是我在外地读书仅仅穿过7天的军大衣。记得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进入十一月,天气突然转冷,还撒下几把雪米子,短短一两天时间,温度从十多度骤降至几度。我没有棉衣,在教室里冷得瑟瑟发抖,翻书写字手都不听使唤。班主任韩老师关心地问我:没带棉衣?我轻声说,家里会送的。我心里清楚,家里没有现成冬衣。以前在家门口读书,天冷上学提火笼,放学回家围火塘,出门顶多添加一两件单衣。那时田地承包到户不久,虽说温饱问题已经解决,但家有余钱剩米的不多,“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依然是当时农村穿着上的真实写照。
没想到,晚自习时,韩老师抱着一件军绿色的棉大衣给我,说先穿着,不知道合不合身。军大衣是当时较为流行的服装,有七八成新,军绿色布料,看着养眼;两排锃亮的大铜扣衬托出军装的神圣和威严;填充厚实均匀的棉絮,摸起来软软绵绵的很舒服。大衣穿在身上,周身立即涌起一股暖流,再见吧,呼啸的寒风;再见吧,飞舞的雪粒;再见吧,无情的冬天。
一周后,父亲走了50来里山路,然后换乘火车到学校给我送了件灰绳子衣。父亲说20元钱1斤2两毛线,你三个姐姐熬了5个通宵赶织出来的。换上绳子衣,我把军大衣整整齐齐叠好,心怀感激地还给了韩老师。
第三件棉衣,2020年1月22日手机上网购买。那时正值防控新冠肺炎疫情关键时期,响应政府和社区号召,我天天宅家里,除了看电视就是玩游戏,久了不免烦腻,于是拿起手机逛淘宝、京东、拼多多,开启自由购物之旅。网上购物是近两年才学,一学即会,一会辄迷,每年网购高达二三万。我尤喜网上买衣服,省却实体店讨价还价的烦琐和尴尬,还高了,担心上当受骗,拦腰砍价,于心不忍。如今网购衣服再不用花冤枉钱,也不会影响购物好心情。
1月22日那天,我上网随意浏览,一款新潮的中长型棉衣令我怦然心动,防风防雨防刮擦面料,轻盈透气保温白鸭绒填充材料,虽然逼近3000元高价,我却毫不犹豫地拍了下来。其实我衣柜里还挂着5件冬衣,羽绒服、棉大衣、冲锋衣、毛皮衣,都是六成以上新,如果单纯为过冬御寒,无需添购任何寒衣。
我盼望新春佳节穿上心仪的棉衣。1月23日,武汉封城,疫情越来越严重,全国多家快递公司停运,即使正常营业的快递公司也因为疫情影响,配送投递时间大大延误。2月9日,正月十六,19天等待,终于收到快递公司送来的新棉衣,我站在穿衣镜前,大小合身,款式新颖,轻便舒适,非常满意。由于天气转暖,穿不了几天,只得忍痛割爱挂到衣柜里。我想,来年冬天只要冷风一吹,我立马穿上这件新棉衣,既是过把新棉衣的瘾,更是庆祝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取得抗疫的伟大胜利。
三件棉衣,近半个世纪沧海桑田的时代变迁,见证百姓从贫穷到富有的生活轨迹,见证祖国从弱小到强大的发展历程,见证全国人民团结一心抗击疫情的决心和勇气。(作者:杨秀建,单位系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泸溪县税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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