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重阳之日素来有登高的风俗。这一天，人们会举家外出，爬山，远眺，互赠祝福。我家亦如此，虽不远行，也会到村子周边走走，但有一年却例外，而这一次例外改变了我对重阳的认识。

那年秋天，我正在家里辅导孩子作业，突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语气焦急，说奶奶高烧不退，呼吸困难，乡卫生院建议立刻转院，现在他们找了辆车，正在来城里的路上，让我准备一下。挂断电话，我立马赶到了医院。

这是一家医疗水平和设备都比较先进的医院，离我的住所也不远。奶奶刚到，便被直接送进了急救病房。而等到奶奶出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为了防止奶奶的病情出现反复，我把她接到家里住了下来，此时已临近重阳。

经历了生死和病房里的煎熬，原本行动就不太方便的奶奶，现在更是寸步难移，没有人搀扶马上都会跌倒。可她的心情却似乎格外平静，只是时不时会看着窗外发呆。我想她肯定是惦记着那大山，以及山沟里的老屋。

重阳节那天，我的父母专门从乡下赶了上来，就为在家陪奶奶过个重阳节。大家齐动手，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看到全家人聚在一起，奶奶很是高兴，一边哈哈的笑着，一边嗔怪我们不应该做那么多菜，说吃不完，浪费了。

晚饭后，想起桌上很少动筷的奶奶，细心的妻子忍不住问道：“奶奶，您想吃点什么？我给大家做点宵夜。”母亲也在旁帮腔：“就是，现在生活好了，您老想吃什么就说。”看着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奶奶隐忍了半天，终于开了口：“我就想吃个烧洋芋。”闻言，我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于农民，洋芋是再熟悉不过的食物。过去农忙时节，为了抢种、抢收，来不及做饭时，很多家庭就煮一锅洋芋，或者直接把洋芋倒进柴火堆，烤熟了就当做午饭。后来即使不少人离开了农村，但看到卖洋芋的，也还会忍不住买一些来过过嘴瘾。

“洋芋。好，马上就给您烤。”话刚说出口，妻子就犯愁了。现在小区用的是管道煤气，没有了火炉，怎么烤？看着妻子求助的眼神，我低声提醒着，你去找找，厨房里应该还有一个小电炉。

一阵翻箱倒柜后，伴随着几声咳嗽，厨房里飘来了一股焦糊的味道和洋芋特有的香味，随后便弥漫开来。看着手中的洋芋，奶奶忍不住自责起来，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吃了，看把这个家弄得烟熏火燎的。

是的，在家这个封闭环境烤洋芋，烟火味确实很大，可我却突然觉得，这烟火味才是人间最本真的滋味，特别是看到奶奶那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更加坚信，重阳节，登不登高已不重要，让老人开心、快乐才是根本。

后来，每逢重阳我都回家陪老人，因为重阳节归根究底是老年节。

（作者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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