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袭占祥城的制高点：祥云钟鼓楼

 
红二军团指挥部旧址

 
 
红二军团祥云东城门的战斗旧址

 
 
红军长征过祥云纪念馆

杨秀山(1914-2002)，原名杨木森，男，汉族，1914年8月出生，湖北省沔阳县峰口镇万宝村（今属洪湖市）人。1929年参加革命，同年冬参加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4年7月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1930年参加红军，并参加长征，1936年任红二军团第六师第十八团政治委员。1955年授中将军衔。他是第六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共产党七大、十二大代表，1985年选为中顾委委员。杨秀山不仅是我军的一名高级将领,更是我军有名的儒将之一。

1936年4月18日至25日，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六军团在贺龙、任弼时、关向应、肖克、王震率领下经过大理。红二、六军团长征经过大理3个县，即：祥云、宾川、鹤庆的22个乡镇345个村庄，行程约300公里；夜袭祥云县城，攻克宾川县城，顺利经过鹤庆县进入丽江，抢渡金沙江。红二、六军团长征过大理，在大理各族人民心中播下了革命火种，推动了马列主义在大理的传播。所到之处，红军向广大群众宣传党的纲领和政治主张，组织群众开展“打土豪、分浮财”，并扩红千余人壮大了革命力量，为以后党在大理领导武装斗争起到了示范作用，为滇西人民的解放事业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奔袭祥云，是红二军团第六师十八团在向滇西北的进军中,于1936年4月18日夜间所进行的一次战斗。

1936年3月28日，红二、六军团占领了贵州的盘县。在盘县，总指挥部开会研究了当时的形势和红军总司令部要求“红二、六军团在石鼓渡金沙江与我们会合大举北进”的指示，决定进军云南。

部队向滇西北急进中，为了加快速度，沿公路行军时是四路纵队齐头并进。沿途的县城能占的就占，占不了的就绕道而去，不与敌人纠缠。部队为了避免敌机袭扰，每天都是夜间行军。

4月18日的宿营地，是在祥云以东数十里的地方。上级命令十八团一定要在19日拂晓之前占领祥云县城，以保障整个军团主力顺利通过祥云向宾川、鹤庆、石鼓前进，争取早日渡江。接受了任务以后，十八团立即作了布置和简短的动员，各营便随即进行准备，战士们也一个个像是满弦待发的箭。根据侦察，祥云县城内，只有80余人的保安队和临时纠集来的民团，除保安队能打几枪之外，民团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为了迅速取得胜利，红军决定采取奔袭的方法，在敌人神不知鬼不觉中拿下该城。为了达到这一作战目的，在色彩鲜艳、斑斓绚丽的晚霞还没有落幕时，全团就集合出发了。

在急行军途中，战士们你帮助我，我帮助你，无一人掉队。通过清华洞，大约是在后半夜，我们来到了祥云城东郊。那时月亮还没有露面，向祥云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那城墙也如同一道高高的土岗横卧在面前。接近县城，经侦察发现城西门不通，被用什么东西堵死了，我们就布置了兵力，分别把北、东、南三个门包围起来，并要求各营准备好后，迅速攻城。一接近城脚，部队就开始轻装。因嵩明六戛阻击战使我团伤亡较多，但战士们爱枪就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舍不得把多余的枪丢下，因此不少的战士身上都背了两条枪。这时他们就把多余的枪支集中放在一处，每人只背了本人的武器，然后悄悄地接近各自的目标。各营开始行动了，成钧和我在东门附近等待部队的动作。夜幕有效地掩护了我团的行动，不一会儿，敌人就都在我团的包围之中了。从我们抵近县城直到部队把三个门的敌人包围起来的这一段时间内，我没有发现守城的敌人有任何一点动静，过了一会儿仍然是如此。成钧到一营去了。在我向北门走去的时候，碰到了二营五连连长，就低声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回答说他们正在北门作攻城的准备。得知这个情况，我心中稍踏实了一点，就带着警卫员、通信员几个人向南门三营的进攻出发阵地走去。到了三营，看到他们也正在作攻击的准备，城中亦仍不见动静。这时，我心中有点着急，嫌部队的动作太慢了，于是我就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向南门走去。等我到了南门，还是没有动静，也没有枪声。我就推了推城门，但一点也推不动。为了进一步弄清情况，我把耳朵贴到城门上听，结果听到了城内的敌人吸水烟所发出的呼呼的声响。敌情没有变化，敌人也没有发现我们。我转身低声地吩咐警卫员安翁海和通信员他们几个人快点去找根杠子来把城门撞开。他们几个小鬼很机灵，出去不大一会儿就找来一根丈把长、直径二三十厘米粗的木杠子，抬着来了。我们几个人把它抬起来，我轻轻地喊了“一、二、三！”便一齐用力地向城门撞去，当杠子碰到城门上时，北门的枪声同时响了，我想这是二营攻击北门的战斗开始了，于是我们倏地第二次向城门撞去。咔嚓一声，城门被撞掉了一块，撞出一个洞。正巧三营的机枪班也上来了，我转过身抓过一挺机枪顺着刚撞开的那个洞朝城门里面扫了一梭子。

守城的敌人一听机枪响，就飞快地向城内街上乱跑。为了使敌人跑得更快一些，便于我们更快地进城，我又向洞口内打了一梭子，果然敌人跑得更快了。这时，我就乘机叫我身边的卫生员从撞开的那个洞口：“快钻进去，把城门打开。”这个卫生员十五六岁，个头不大，但却很机敏，也很结实，他的名字我记不清了，听见我的叫声就毫不迟疑地往里边钻，第一次没钻进去，我叫他把背上背的米袋子、挂包等东西统统取下来再钻。他高高兴兴地按我说的办了，就重新往里钻，结果头钻过去了，他的身体钻不进去，我就用力推了他一下，他“哎”了一声被我推过去了。城门很快打开了，我就带了身边的几位同志以及后来三营跟上来的大概共有二十多人进了城。刚进城不远就捉到了一个俘虏，我便要他赶快带我去县衙门和保安队住的地方去。当时我想那里可能会有敌人住，可能找到一些子弹，有了子弹就好办了。但到了县衙门，那里一个敌人也没有，也没缴到一粒子弹。

我们在县衙门里转了一圈，就打算到保安队住地去搜搜看。刚要走到大门口，就发现屋顶上有敌人，大门外也有敌人。在这种情况下，我就决定由里向外打。这时，正好巧遇成钧同志带着团部警卫排也来了，我们两面夹击，这股敌人有的被俘，有的跑了，我们就跟着追。部队对东门、北门和南门的进攻得手以后，便开始向城内发动进攻。保安队和民团不敢抵抗，就顺着城墙和街道向西门逃去。此时，月亮从东方升了起来，使大地光亮了许多，虽不如十五的月亮那样皎洁，但她仍毫不吝惜地把自己的柔情一点一滴地献给大地。我带着部队，踏着那淡淡的月光，紧跟着敌人向西门追去。我到了西门内，看到东门、北门和南门逃来的保安队士兵和民团大部分都在这里，黑压压的一大片，乱作一团。保安队士兵见到我们追来，正蠢蠢欲动，我便先打了几枪，并大声喊道：“放下武器，谁也不准动，谁动就打死谁。”在我们的威慑下，有枪的放下了枪，拿梭镖的放下了梭镖，拿土枪的也放下了土枪。解除了他们的武装之后，就地把他们看管起来。保安队的士兵与民团不同，穿的是灰色的衣服，戴着有白色帽檐的大檐帽，使用的是清一色的新式套筒枪，很容易分别清楚。就这样，我们没有什么伤亡，没有打多少枪，也没有投多少手榴弹，干净利落迅速地占领了祥云县城。

红二军团三个营全部进城以后，旭日正慢慢地从东方升起。天亮后，我们都忙碌起来——有的同志在整理着东西，炊事员忙着做早饭；有的在清缴战利品；有的在清查俘虏；有的干部带着宣传队在祥云街头向老百姓宣传革命的道理和红军的政策并动员工农子弟参加红军；有的动员经商的老百姓开门营业；有的把县城里的粮仓打开，号召农民来背粮，并宣布不要钱；还有的调查城内的土豪劣绅，并把没收土豪劣绅的财物分给贫苦的百姓。红军的这些举动，祥云的老百姓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们都认为红军是好人，是好队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不少贫苦农民、市民踊跃参加了红军，光十八团在19日这一天就扩充了80多名新兵。除了上述活动以外，负责搜索残敌的分队把他们抓到的保安队的士兵和民团陆陆续续地送到住在东门的团部，全团共俘获一千多人。师部进城以后，我们把这一千多人让团政治处交给了师政治部。而师政治部又把他们编成新兵团，经过教育和审查，争取他们参加了红军。成团长按照师部的指示，安排三营向弥渡、大理方向派出了警戒，其他部队就在祥云城里宿营。按说行军、作战一夜，部队已经够疲劳的了，但好多人都不想睡。是的，在红军战士看来，最大的乐事莫过于打胜仗。这次奔袭祥云成功了，捉住了那么多人，而部队又没有什么伤亡，这怎么能不使他们感到振奋。因而战士们仍情不自禁地议论着奔袭祥云的点点滴滴。正当战士们在高兴的时候，部队搜到了祥云县长，并很快把他送到了团部。他瘦高个，长着不太浓的胡子，看上去有四五十岁。我向他交代了红军的有关政策以后就首先问他：“姓什么？”他回答说：“姓杨。”再问其他的一些情况，他也都告诉了我。最后我又问他：“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要来祥云?”他回答说：“听说你们要来，我就让这里的人守城，但不知你们来得这么快。上级还命令我们要守住祥云，说红军不一定占领这个城。”问完话以后，我就叫警卫排把他看了起来。

这时，已是19日上午了，太阳已升到半空，明晃晃亮灿灿的阳光照在祥云的大街小巷。在阳光下，主力部队从东门入城，穿过十字街从南门出城然后西行，向宾川方向而去。有的没有进城，从祥云城南直向西而去。有的部队在城内宿营，也有一些部队在城外宿营。军团部和六师师部也住在城内，成钧和我安排好部队宿营及团里当天的工作以后，全身感到轻松愉快，虽然也是一夜未曾合眼，但二十二、三岁的青年人精力充沛，没有一点困意，也不觉得疲劳，都想出去看看。祥云北街有个图书馆，坐落在街头的左边，我曾看到过门前的牌子，我们俩就决意到那里去看看。走出团部大门来到街心，眼前的景象大变了，同清晨相比，这时街上热闹起来。经商的店门大开，做小买卖的也铺开了小摊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着红军战士的身影。他们有的买吃的东西，有的买鞋子。红军战士在买东西的时候都做到了公平合理。这些动人的情景，至今仍记忆犹新。祥云不算太大，从东街到十字街再折向北街，沿途边走边看，走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来到地处北街北口的图书馆。在图书馆里看到了一些书、报刊及杂志，光溜溜的桌子、凳子也乱七八糟地摆在那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我们翻看了一些书报及杂志，就打算返回。正当我们迈出大门时，就发现有七、八个残余的保安队士兵从图书馆门前不远经过，慌慌张张地向城东面跑去。看到这种情形，我就连声地高声喊：“捉活的，捉活的。”因为我没有带枪，就以此来壮声势。成钧接着我的喊声就拿出了手枪，打了几枪。残敌听到侧后有追喊声和枪声，就如同惊弓之鸟头也不回地逃命，钻到仙人掌丛中躲藏起来了。我出门不远，正巧碰到军团部炮兵营的通信员背着马枪向我这里走来，我就把他的枪从他身上拿过来朝那片仙人掌里打了几枪，但他们却一动不动。这时三营长带通信员赶来，我们就把那几个保安队的士兵活捉了。我们背着缴获的新式套筒枪和子弹，押着俘虏回到了团部驻地。在返回的路上，大家谈笑风生，认为这趟没有白跑。同时我心中也想，自己有点冒失，在刚占领的县城里既不带枪也不带警卫员，这是值得警惕的。

我们十八团团部住在东街的一户土豪家里。这户土豪的四合院里有一栋面南坐北的二层楼房，并且有一个小天井。正在这时，贺军长、任弼时政委、关向应副政委他们来了。对十八团奔袭祥云的经过，军团首长在来我团以前已知道了一些，但他们仍然要成钧和我向他们介绍情况。当贺军长听到我们抓到了祥云县长时，就想见见他，了解了解情况，我叫警卫排把那个县长带到团部。人带到以后，贺军长先让他坐下，然后便开始询问情况，对军团首长们提出的一些问题，他也同样老老实实地作了回答。经过两次问话，看到他没有说出多少新情况，我们就把他交给了师政治部，后来听说把他放掉了。军团首长听了奔袭祥云的介绍以后，任政委又很关心地对我说：“你头上还缠着绷带，伤口又没好，你叫卫生员去开门，如果城门里有敌人，你进去一个，人家杀你一个，你怎么办?”我就对任政委说：“好，今后注意。”末了，我还谈了缴获到几十匹马的情况，贺军长一听到有几十匹马在我们手里，很是高兴。听完我们的汇报，贺军长、任政委、关副政委就回军团部去了。

21日早，旭日东升，晨光万里，我们十八团全体干部、战士从容不迫地从驻地来到祥云县城的南门外集合。集合场上，喜气洋洋，歌声嘹亮，向宾川、鹤庆、石鼓方向行去。

作者：杨秀山 1986年2月1日至3月10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