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是贵州人,红二军团战士,由于染上痢疾病情加重,到尼西乡的左区时昏迷在松林箐中,被土匪刮去两件衣服。第二天清晨苏醒过来,挣扎着辨认,跟着部队的脚印走。到四川省得荣县耷色位(土照壁)附近的晌午坪,腹疼越来越厉害,不住地泻血又痢脓,站起来头就发晕,跌下去就站不起来,跟着大部队的脚印爬着走,每爬一步都十分艰难。小牛实在无法前进了,在路旁的锈砂壁中找到一个小岩洞,一躺就是四个昼夜,又被土匪刮去衣服、裤子和鞋子,抢去藏在腰间的银圆,仅给他一条本地人手工织的粗绵绒裤。路上灾难重重,小牛又冷又饿又渴,全身冻得直哆嗦,头昏目眩,舌根焦枯,蹒跚着要到金沙江边喝江水。
推垓春怎是位藏漆匠,擅长漆木碗、漆木盒、漆神龛等绘画工艺活计,是上桥头村我和哥哥廖五三的漆匠师傅。这天,头发花白的推垓春怎从家里骑马往上桥头走来,同路的有七林独基等。到晌午坪,见到有一个人在江边蹒跚,再仔细一看,像一位重病人。“重病人怎么会到荒无人烟的金沙江边呢?肯定是一位掉队红军。红军都是大好人,一定要救红军。”推垓春怎把小牛扶到马跟前,抱他上马,把他的一双光脚放在马镫里,又用带子把他缠在马鞍上,把小牛带回到上桥头的我家来。
我们两兄弟早就失去了父母。看到小牛是个离开了家乡的孤儿,比我们还可怜,不由得一阵心酸,流出了眼泪。哥哥把大嫂手工织的粗棉衣裳给他穿,我给他一件羊皮褂,叫他穿在外面,又给他一床毡子,盖给他一床羊毛毯,先让他捂暖和,再调糌粑汤、煮苞谷稀饭,一调羹一调羹地喂给他。
小牛刚刚能走动一点,就帮着家里做家务,烧火、劈柴、扫地、做饭,做什么都勤快,又非常细致。这样,我和哥哥就专心致志地在木碗厂里学手艺。小牛也常来帮我们踏旋车,掏、削木坯,报漆灰。半年过去了,焦黑干瘦的小牛变成一个精灵、壮实的小伙子了。
那时的木碗厂劳动强度大,工作时间长,收入低,累死累活也只够糊口。我们商议好,过了年就收给小牛盘缠,让他跟我们村的陆友等人,到得荣县(属今四川省甘孜州)的大箐边去谋生。临走时,我哥俩再三对他说:“小牛兄弟,还是你教给我们的那套道理。我们从见面的一天起,就是兄弟关系。我们之间的互相关照,是兄弟的互相爱护。你挣的钱,管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家里的吃穿,我们能够维持。金厂上的活路危险多,希望注意安全多多保重。”
期间,小牛受够了金厂厂长的棍打、脚踢,苦苦挣得一点钱,总是亲热地喊着“大哥、大嫂、二哥”,跑回家来看我们,打听我们这里的消息,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给我们送来盐茶钱。我们不收下,他硬不饶。有一次,这个金厂厂长一石头打掉了小牛的两颗门牙,又踢伤了他的腰。我闻讯就到金厂看望小牛兄弟。小牛对我说:“二哥,黑夜不长了,红军回来的时候快到了,红旗就要在眼前飘了,坚持斗争下去吧!”
天亮了,解放了,太阳出来了。在革命根据地跟随贺龙和敌人周旋了多年,又跟着贺龙长征到滇西北的小牛,重见共产党的骄阳,更有说不完的新生活话题,有唱不完的幸福歌,他毅然决定到尼西乡幸福村崩底安家落户。他在村里响应共产党的号召,积极组织互助组,又参加了自卫队,在五星红旗下重新扛起革命的枪,保卫新生的革命政权。农奴主的武装叛乱平息后,他又在集体化的红旗下,积极地为办好集体经济、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建设新生活而艰苦奋斗,不懈地为群众的利益积极工作。
(根据原中甸县木碗厂漆匠廖尬挑、中甸县木碗厂职工王汉卿、小中甸粮管所职工肖春批、建塘镇解放村人陆友,尼西乡上桥头村人廖七二、冯玉祥、谢阿康,德钦县奔子栏镇人廖阿才等回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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